(西陵篇)珍楼宝屋人心难测(1 / 1)
西陵琇接到密旨,匆匆忙忙赶往行宫。夹道两列宫烛,燃烧之际散发灼热香味。这烛火照得他皮囊越热,心底翻涌无边寒意。
他看到了凤后,他的亲生父亲。
凤后道:“五龙山大捷很快就会传到京城,我们不能再留萧湘了。她要立刻消失,将功劳全部交给太女。”
西陵琇心惊肉跳,竭力劝说:“父后,将士们亲眼看到她手刃敌将,我们没法瞒天过海。”
“所以我早让你把莫邪剑送给她。她一死,凭着战于野尸体上的莫邪,我们宣告太女身受重伤,武功被废,一切顺理成章。”凤后不耐烦说。
他转而用冷酷又不失诱惑的语气攻心:“男子安身立命的根本源自他的家族,我们会时刻庇护你。而你的妻子,要么是你的附属品,要么会自立门户,将你一脚踢开。”
西陵琇摇头退后,哀求:“父亲,我们奉上您要的战功,然后远远离开,我发誓对所有人守口如瓶,再也不会踏足京城。”
凤后放缓口吻,展现慈父姿态:“我信得过你,但是萧湘武功很好,人又不笨,有人很快就会盯上她,用各种理由笼络,联姻就是最方便的手段。不要高估女人的忠诚,我陪你母亲吃尽苦头,她还是得陇望蜀。”
他狠狠抓住儿子双臂:“你清楚我最恨谁,但我也感激他,没有夺去我的梦想。我们一家三口好不容易走到今天,你舍得放下骨肉亲情,随着一个女人浪迹天涯?”
西陵琇没办法,小时候,他曾经是姐姐替身,年岁渐长,男子形貌越来越鲜明,他恢复了皇子身份,但没法摆脱儿子和弟弟的责任,他只能绑在这艘船上,等待沉没。
萧湘有另一样食不知味的烦忧,郎中说她怀孕了,她让郎中不要说出去,大姐说过,头三个月要保密,要不肚子里的孩子呆不安稳。她很急切,巴不得明天就能看到小人儿呱呱坠地,她要像娘一样爱这孩子,她,或者是他,是她在世间最亲密的人。
三天后,西陵琇回来了,强笑说:“你没事,太好了。”
萧湘发觉他面带疲倦,想起他也是个伤员,颇为踌躇要不要透露孩子的事,犹豫片刻,接到圣旨,皇帝令她去西陵琇封地楚江城休养,他原地待命。
西陵琇动也不动,商量道:“萧湘重伤未愈,恐怕不能经受长途跋涉,容我们再调养几天。”
侍从面沉似水:“殿下一贯深明大义,这回要抗旨?随行有太医照料,大可放心。”
萧湘摇了摇他的臂膀,代他谢恩。侍从走了以后,西陵琇还是呆若木鸡,她以为他是伤怀离别,笑说:“和你说个好消息,是天大的喜事,要不你先猜猜?”
他愣了好一会儿,茫然问:“你说什么?”
“人家同你说话,你怎么不听啊?”她气恼甩开他的手。
“你也不听我的。谁让你急急忙忙接旨?”他抱怨道。
她道:“圣命难为,推三阻四惹人疑心。再说去的是你的封地,又不是龙潭虎穴。”
他有口难言,心烦意乱,神色焦躁。萧湘说些闲话宽他的心:“你破天荒闲下来了,可惜荒郊野岭,没有可心的猫儿狗儿养着玩。”
“什么时候了,还惦记斗鸡走狗?”他转过身不看她,擦了擦眼睛。
她不明就里,都说孕妇喜怒无常,自己还没怎地,他倒像怀了,怪哉!
西陵琇心情糟糕,照料她格外仔细,不假人手,越发贤惠了。凤后送来毒药,他拆开纸包,洒下盐粒般的粉末,它们融化在汤药里,旋即,一滴晶莹的水落在药碗中。
萧湘端起碗,一饮而尽,她看向静静伫立的西陵琇。他轻轻问:“今天的药很难喝?”
“良药苦口。呃——”她感觉胃里恶心,捂住嘴忍耐。
他快步上前,扶着她的后背,抱着隐秘的期盼催促:“想吐就吐,忍什么?”
“嗐!”她推开他,带着几分羞涩笑起来。
西陵琇送她上马,突然将须臾不离身的干将剑交给她,她心里奇怪,旁边内侍催促,只好不问了,当他担忧自己安危,暂且借她防身。
她回头,发现他始终没有转身离开,保持凝望的姿势,直到看不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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