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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一、显刃(1 / 8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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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顾拙属下来汇报事情时许常稚正在看县城书阁里新出的连环画本。

画本的作者生于皇城,曾与皇子们一同受教,学程过半后因讨厌权利纷争一门心思学画。他心思灵巧胸襟开阔,笔触离朝野而亲江湖,画的画本受到许多人的追捧。

许常稚刚接触这种新事物,一时间入了迷,央着顾拙给他买最新本。现在他看的是新开的一个刀客故事,主人公游走争端,翻手为云覆手为雨。

他看得津津有味,但故事因为篇幅停在了最精彩处,关上书页后他聊赖,正正听到下属对顾拙说。

“杜高马不招,户部的陈大人要保。”

杜高马,这个人许常稚听顾拙谈起过。两年前陵县水灾,失去粮地后又生鼠疫,那时的杜高马已经是一洲知府,一县人的生死由他定夺。他没有上报,命令知县封锁县城。官府没有给储粮,导致大批人横死街口,甚至出现易子而食的惨状。

顾拙本来此处理藩王后事,其门客为脱罪将杜高马咬下,而这又涉及到位于皇城的大人及另一位皇子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,顾拙站在明处,承受着多方箭刃,但这同时也是可遇而不可得的政绩,所以他不决定放。

许常稚被许常怀有意的遮眼蒙耳,想要称帝的端王曾经说过要让他做最快活无知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,于是许常稚不了解大部分政治上的事态。他不知道顾拙是不是因为此,和属下的交谈从不避讳于他。

他在休息时异常清楚地听到了这一句:“陈大人对贿收的账本异常关心,最近怕是有人行刺。”

行刺?正甩着团扇的许常稚手腕一顿,刚才看书的酣畅几乎在瞬间消散。

这种事他在十六岁时经历过一场,高高在上的帝王在夜宴中惩罚着他有膨胀野心的孩子,那晚他在刀血和许常怀的强迫下流泪,深陷于恐慌的深渊之中。

顾拙有危险,这代表自己的安危也随之摇摆。许常稚多年委身为的就是活命,许常怀不可靠他便在顾拙身边求存,当顾拙陷入险境他便又找已经度过险境的许常怀求庇护。他的哥哥对他的残忍和仁慈有时候相当,而再狠厉也不过是要他哭得漂亮。

待侍从走后全程未变脸色的顾拙给他端来坚果,许常稚拿了核桃沾糖吃,好半会儿才启了唇齿:“我觉得我该回去了。”

他穿着一身素丽的裙装,脸上也没有脂粉,坐在窗上晃腿的样子很是稚幼脱俗。唯有那双勾翘眼睛里面闪烁着的权衡,告知顾拙他的眼前人尚处凡尘。

换作别人被这样明显舍弃一定会发怒,但许常稚实在是太透明了,他那样柔弱美丽,浑身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的菟丝。所以他只要诚实,就算是明晃地表示贪生也不会惹人嫌恶。

顾拙几乎要对许常怀生出嫉妒。

他的小鸢还是聪灵,知道他是自己的私欲,即使问出这样一句也不会受到任何诘问。

可总要告诉他这个世界上能保他的从不止一个许常怀。

所以顾拙没有冷对他的倒戈,只是理了理他耳鬓间的碎发。“害怕受连累?”他笑得很轻,甚至没有露出脸上的酒窝。

许常稚得到宽待,他点头,毫不隐藏自己的低劣:“顾拙。”他甚至不嗫嚅,“我总是想要活着。”

“这不是什么错误的事情。”

这太包容了。许常稚想,这会让我生出柔软。

“可是小鸢。顾拙他直视着他的眼睛,“我总是有这种希望,我希望你信我,哪怕只有一次。”

许常稚突然想起,在那场刺杀中,自己是看见了顾拙的。

那时还肉乎乎的皇子伴读直视了他惶措的眼睛,在他因为自己的不得体痛苦到快要尖叫出声时体贴地将头低下去。

他留给过放浪的他一个只有自己的空间。

“所以给我一个能证明自己的机会好吗?”

在牢中气定神闲的杜高马见到了一位陌生大人。

那是在天边几乎没有太阳光辉的近夜时分,他在休憩中听到锁链沉闷的碰撞,随后是不曾有过的轻且浮的脚步,几息后杜高马看到最前面秉烛的顾拙,欲将他至于死地的巡按在狱卒打开门后恭敬侧身,迎着脚步的主人。

披着斗蓬的来人脸上没有任何遮挡,一张娇娆玉面上欲气和贵气矛盾,帽子没有做更细致的装饰,他还能看见对方耳朵上晃动的珍珠。

许常稚来见证他的死亡。

这位怀揣户部阴私的杜大人在开始时还不知许常稚身份,面对顾拙要他交出账本的要求时甚至出口低嘲顾拙的匐腰,直到许常稚摘下斗篷露出他那张昳丽的脸时才慌忙伏地,惶恐安王的亲临。

许常稚很少说话,顾拙只要他作壁上观,很快还在向他饶命的杜高马被拖至刑房受刑。许常稚的视线掠过火烤得通红的铁钳。窗外的夜正深,顾拙站在他的旁边,一身冷香盖过了被烧得过熟的肉味。

“安王殿下!安王殿下!”陷入绝境的囚徒视他为救命稻草,在极刑中用尽力气地喊,“我愿为您效犬马之劳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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